文化 | 那些俘获我的城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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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些俘获我的城市
文/陈博
就像我也不知道,明早起来的时候旧金山会以怎样的全新容颜,展示给我这位过客。
旅店里两个萍水相逢的室友都已经融入梦乡了,呼噜声中带着不知是欧洲的疲惫还是南美的沉醉。而我才刚刚回来,刚在我午夜时分的暴走城市地图里又添上了旧金山。这是第几个让我自由游走的城市了?南美热情跃舞的圣地亚哥,被多瑙河洗净铅华的布达佩斯,黄雾弥江的重庆,湿气蒸腾的春天纽约,而在今天,轮到我丈量的是旧金山电车驶过的一座座山坡。
我喜欢在陌生的城市里迷路的感觉——我宁可不要计划,错过攻略上大字划出的“旅行者必去”,也要自由地融入到一个城市的血脉里合着她的节奏一起贲张。这才是我旅行的意义吧,自由地想象自己就是这座城市里和她日夜厮守的人,在清晨朝气蓬勃,在午后困倦疲乏,在午夜时重新精神抖擞,和城市的人潮共潮起潮落。但这其中却又带着点旅行者的超脱。在中环看上班族穷碌奔劳时感叹做学生真好,却又在纽约萌生有朝一日混入其中的念头,不知道自己在未来将拜哪座城市的山头,在哪个地方落脚,只觉得选取了一处的奢华,又得放弃另一处的宁详,哪一座城市都承载不下心中的那幅流浪的地图。
但我终究是喜欢曲折点的城市的。不能一眼看透的城市,不能一句话说明白的城市,不能用一天领悟完的城市。我终究喜欢的是有起伏的城市,像高低跌宕的山城,如同小说般重峦叠嶂,总要亲自生活其间才看得出个中奥妙。这是形式和内容上的统一,就像那座魂牵梦萦的重庆,我醒来时迷失在她山路十八弯的森林,睡着时混迹在她语义,文学,历史厚重的迷宫里。陪都的重庆,村上春树的重庆,王家卫的重庆,楼下彻夜麻辣烫的重庆,连空气都是黏糊糊的,就这样粘住了我的记忆。
在芝加哥那一马平川的伸展里,又哪有那么多曲折能流连住中国人微妙的情怀?能让我迷路的城市,是曲折的城市,不重复的城市。
我终究是喜欢有故事的城市。我想在朝天门的码头伫立,看嘉陵汇长江。奔流向东,抬头望雾锁巫峡,再过汉口,落脚武昌。这一个个城市的名字连窜起来都充满了 故事的厚重了,仿佛故人轻抚琴弦,乡音的几个音节刚一飘出,就有孤悬海外的赤子将要落泪一般。
我终究是喜欢有生活味一点的城市的,有一条接踵摩肩,俗气得不能再俗气的步行街可以一起漫步。有街边小摊,彻夜听喝酒划拳,有夜半不关门的食肆,在工作之 余突发奇想也能食指杏花村,炊烟袅袅起。我的暴走欲就起源于南京的那个小区,秦淮河边上不远,当时雨气湿漉,凉意初秋,我误打误撞闯入其中。外婆那样年岁的奶奶在浣洗衣物,一两桌麻将,三两个小孩,飘满饭香,加数不尽的闲叨家常,小小一个庭院浓缩进家庭的全部意义。
我们可以根据机遇,视野,平台,人际来给每座城市打分,但往往最后俘获自己的还是一条热气腾腾的小食街,回首的惊鸿一瞥,或者简简单单,在城市公交上漫游时所看到的风景。
我不知道哪座城市会最后俘获我。但这也许并不重要,毕竟,对我们来说定居一生的城市,影响世世代代的一个地方,我们的一生对她们来说只是流水过隙的一小滴。有的人后来就留在了那里,有的人像飞鸟一样不停歇。你不知道的是,自己在老了的时候,会在怎样的经纬怎样的终点,回忆过来的路。
就像我也不知道,明早起来的时候旧金山会以怎样的全新容颜,展示给我这位过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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